[color=rgba(0, 0, 0, 0.3)]原创: [color=rgba(0, 0, 0, 0.3)]鄣北散木 [url=]箬溪船长[/url] [color=rgba(0, 0, 0, 0.3)]1周前
2009年,看“当年明月”的小说《明朝那些事儿》,书中用了大量篇幅描述了徐阶的故事,特别是徐阶扳倒严嵩的故事尤为精彩。我依稀记起曾经在同治版《长兴县志》中看到有徐阶墓位于长兴的说法,就查阅新版县志及其它本地史料,却没有提及徐阶墓的,问讯县志办的老人,亦说不知,于是就查史书,果真在清朝雍正年间出版的《浙江通志·陵墓》中查到了“明大学士谥文贞徐阶墓”在长兴的记载(当时手头没有旧版《长兴县志》),于是产生了找到徐阶墓的浓厚兴趣。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通过《明史》了解到徐阶(1503—1583)是一位历史名相。本文虽不会赘述徐阶的具体事迹,但还是要在这里简单叙述他和明朝三大名人的关系。其一,他在嘉靖时与奸相严嵩同朝为官,多年隐忍不发,终于瞅准机会扳倒了臭名昭著的严嵩,因而名垂史册。其二,他是千古名相张居正的师傅,赖于他在任时的提携,张居正才能成就此后的事业。其三,海瑞抬棺大骂嘉靖皇帝后,嘉靖怒气冲冲计划杀了海瑞,徐阶假称如果杀了海瑞正好成全海瑞作忠臣的梦想,才使海瑞侥幸活命。由此,如果能够寻访到徐阶墓,无疑会给长兴文史增添厚重的内涵。
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了徐阶 “万历十三年(1585年)赐葬于长兴县东山嘉会区之原”的记载,我将此理解为徐阶墓在东山这个地方的嘉会区。因此,寻找到东山和嘉会区这两个地名是寻找徐阶墓的关键,从地名历史来看,李家巷镇在解放前曾称东山镇,我便打听李家巷范围内有没有嘉会区这一地名,但长兴史书都明确记载嘉会区在长兴正南,指和平一带,与李家巷完全是南辕北辙,而且嘉会区范围很广,因此寻访徐阶墓几成难以企及之梦。 2012年的某一天,我和一位原长城乡东周村的徐姓友人闲聊,试探性地问讯,他老家附近有没有东山这一地名。岂知他笑而作答,他就是东山村之人,原来长城乡的桥南、凡市、东周三村,早已经在2002年合并为同一行政村,以村境内的东山来命名新行政村,现在就叫做和平镇东山村。历经三年的百般找寻,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长兴县东山嘉会区之原”应该是古书没有标点产生的误会,理应读作“长兴县东山,嘉会区之原。” 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半个月后的10月中旬,特意到和平镇找到分管文化的吴姓副镇长,她一听我的来意后,也十分感兴趣,立马打电话叫来了东山村的支部书记,村书记回答:“村中有座阁老坟,肯定是位大官,只是不知姓甚名谁?”听到此番言论,心跳不已!朱元璋以后,历史上再无宰相,明朝的阁老就相当于宰相,长兴历史上明代以后从来没有出过一位宰相,如果不是徐阶墓绝无可能。 在镇村干部的带领下,来到了湖州和长兴交界的东山脚下。站在“阁老坟”前,顿时,欣喜与酸楚两种感觉齐上心头。酸楚的是,一代名相徐阶的骸骨裸露于外,棺木无存,地面仅余一对倒卧于地的磷灰岩石质的罗城(俗称“坟圈”)石构件檐顶石(又称压顶石),端首的脊兽仍栩栩如生,还有一块疑似武康石的石屏残件。欣喜的是历经三年探索,从未见过报道确切地址、更谈不上考古发掘的徐阶墓,终于经我持续的关注而现世。 我断定此墓为徐阶墓的理由有以下几点:一是徐阶墓位于嘉会区东山,正与地名相符。二是我曾经在松江住过一个月,松江的方塔园中只有徐夫人沈氏的独墓;这与松江史志记载的徐阶孤葬于长兴东山正相吻合。三是此墓有徐阶自撰的《湖州买卖地成走笔报水山并诸朋旧二首》为证: “已成买骨深山计,岂向浮生畏有涯。杖策日应临竹屋,赋诗时复坐江沙。谊高司马千金诺(兵侍北川陆公许为予寻葬山竟得之),情重仙翁两鬓华(此地劳地仙黄桂峰往来者再阅月)。贫病将何称颂谢,遍题书札报通家。”“长兴东北维新里,翠竹苍松六尺丘。峰列乙辛相对耸(山坐亦向辛),水环丁癸不分流(水起丁出丑)。居吴自叹谋几左(吴中水浅土薄故其俗浇漓甚),还浙谁知语竟酬(闻山水云月心禅师尝谓予:浙生终还浙)。好志华亭徐仲子,厌离乡土葬湖州。” (引自徐阶著《世经堂续集》) 遗憾的是,在我忐忑不安地发表此博文后,几乎没有一位长兴的文史专家相信此说,即使联系上松江写下《徐阶传》的沈先生,也没有任何反应。 时隔两年后的2014年12月下旬,突然梦到“当年明月”的小说,实在是心有不甘,再也睡不着觉。大冷天一早起床开车来到徐氏后裔集聚的徐家㘰门自然村,在一片古民居中瞅到一位高龄大爷坐在门口晒太阳,我十分唐突地来到老人身边聊天。老人恰好姓徐,叫徐寿朝,出生于1924年,其时已经91岁了。他告诉我,徐家祖上是松江府,因徐阁老埋在东山,徐氏后代在徐家㘰门定居下来;解放前,村中有座徐氏祠堂,建筑十分宏伟,还有戏台,每逢清明就要“摆清明酒”;他的祖辈告诉他,早年松江府的徐氏同族,每逢清明还来很多人在徐家祠堂祭祖,十分热闹。旁边另有一位中年人说起,“文革”时期,当全村人听说“破四旧”要挖掘“阁老坟”,父辈們曾经义愤填膺地掀起保坟行动,但最终也没能保住东山的“阁老坟”。 虽然时已中午,我没顾上吃饭,再次来到东山脚自然村考察徐墓。 徐阶诗中“峰列乙辛相对耸(山坐亦向辛),水环丁癸不分流(水起丁出丑)”,意思就是生坑坐东向西,正前方有条河流从南流往东北方向。眼前的徐墓座落于南北走向的东山山脊之平缓丘坡上,恰恰是坐东朝西俯看开阔的平原地带,平原之上有一条宽十多米的东云港从南向北流入西苕溪;墓前还有风水塘和低矮山包各一,远方才是蜿蜒起伏的小山脉。墓冢为砖石墓,墓内两侧为砌砖,盖板为一巨石,厚约20厘米;上面覆之以糯米、碎石、瓷片、石灰搅拌的粘土,再以泥土掩之,隆起于山脊之上。据村民反应,墓冢旁原有众多巨石,“农业学大寨”时被运走用于修造了机埠,墓丘东端原本还有石乌龟。站在这里,吹着寒风,我已经了然于胸。
我下得山来,又去找机埠,在那里发现了一堆石块,附近还有一座村民口中的施家桥,仔细辨别桥面石梁侧面的题额,原来此桥的名称叫做东云桥,与我在县志中查出的桥下河港叫“东云港”一致,而村民似乎早已不知东云港这一旧的名称了,施家桥的对面是集云山,山上有一座集云古寺,我猜测与徐阶可能也有渊源。准备开车到和平镇上去吃午饭,此时口渴难耐,于是就在停车的那户人家门口讨杯热水,顺便聊起“阁老坟”。这时,万分偶然地来了一位六十来岁的大叔,凑过来说他家有两块石碑,这真是让我大喜过望!十分遗憾的是,两块青皮石碑中的一块,其上字迹漫漶不清,无法辨识;另一块是用小篆书写的,而且光线十分暗淡,我仅能识别出几个字,但是能够断定是明朝某位徐姓尚书。晚上回到家中,凭借模糊的照片,和博友徐兄在QQ中讨论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拚凑出“明口进光禄大口口国公师兼太子太师口口尚书建极殿大……徐公……”等字。哇塞,正好与徐阶致仕时的职务完全吻合。 到此,我已经百分百地确信,我两年前的判断根本没有一丝错误。不到三天,我邀请博物馆的周副馆长和擅长书法的吴兄在一个中午再次前往。经他俩辨识,那块墓志盖上的小篆正是“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赠太师谥文贞徐公墓志铭”几个大字,只可惜由王世贞题写的墓志铭石碑,由于是青石经不起日晒雨淋实在是无法辨别了。虽有遗憾,但徐阶墓已经是确凿无疑了! 徐阶是江苏松江府人(今属上海市松江区),而且从来没有在湖州或者长兴为官,他为什么选择将自己安葬在离自己故土数百里远的长兴偏僻之地惟新里呢?这和他致仕后的经历有关。隆庆二年(1568),年已66岁的徐阶退休后返回故里松江定居,由于徐阶身居高官多年,其家族兼并土地成了大地主,其家人和奴仆在当地飞扬跋扈遭致民怨。隆庆五年(1571),曾经与他结仇的时任内阁首辅高拱,纵容负责苏松常地区的官员蔡国熙对徐阶进行打击报复,徐家田宅被大量籍没,儿子也发配充了军。万历(1573—1620)登基后,出任内阁首辅的是张居正,徐阶的境况才得到好转。但他对这段经历仍心有余悸,联想到云月心禅师曾经对他说过“浙生终还浙”之语(注:徐阶于1503年出生于浙江武义),便委托南京兵部右侍郎陆隐(号北川)寻找墓地,陆隐在长兴惟新里找到了东山这块风水宝地后得到了徐阶的首肯,因此徐阶才会在生前留下“好志华亭徐仲子,厌离乡土葬湖州”的诗句。 另外,我猜测,这也与徐阶与湖州、长兴的渊源有关。既然他生前委托陆百川寻找墓地,对陆百川会在湖州一带寻找风水宝地必然心知肚明,说明他已经属意于湖州;二来他与鼎甲桥的臧氏家族是儿女亲家。臧继芳曾出任松江知府,与他有密切的交往,臧继芳的墓志铭即是由内阁首辅徐阶所题写;其孙徐元晹还娶了臧懋循(1550—1620)的女儿,他是1583年81岁高龄去世的,其时臧懋循已经有34岁,这门亲事必然是在他生前就订下来的。 此后几年,我一直期盼着徐阶墓能得到恢复,又相继获得了一些进展消息: 一则是徐阶墓的规制问题。我一直对徐阶墓前没有石像生表示奇怪,湖州博友沈琰先生帮我查到了明崇祯《松江府志》的记载:“太师大学士文贞公徐阶墓,万历十二年(1584)赐葬于长兴县东山,嘉会区之原,遗命不竖牌坊、翁仲、虎羊狮之类,止勅亭二道。”他还指出徐阶墓的罗城、檐顶石、脊兽基本完整,极具保存价值,那石屏应该是一对称“左仓右库”,并推断还有两座放置驮龟墓碑的亭子遗迹在附近。 二则是当地干部群众和博物馆后来还真发现了碑亭遗迹,就在墓冢东侧十来米处,原本被灌木草丛覆盖,可惜只剩下了龟趺。 三则是徐阶生前亲自来过长兴对墓地进行了考察。地方文史专家蒋先生在旧县志中找到了本地乡贤,同时也是臧懋循亲戚丁元荐在《西山日记》中记载的一段轶闻《徐阶营墓》:“徐文贞营寿域于吾邑之东山,咫尺弥陀寺。寺僧置酒,宴公及诸公子若孙,以优人(古代以乐舞、戏谑为业的艺人)进。诸公子掩口笑,争避去。公终席,薄暮乃起。门下士问曰‘相公抑爱此优耶?’文贞笑曰‘吾意不在此,鼠辈(指僧人与优人)借吾盼睐(意为顾盼)以为荣辱,若尽避去,何以施眉目(指坟地修建事务)。’”
今日终于获悉了徐阶墓即将启动修复的好消息,由开始关注到发现历经了3年,由发现到确证又经历2年辰光,现又隔了5年,时已10年,我一直在盼望今天这一时刻,颇感欣慰。此文初写于2015年1月3日,由于担心盗墓贼惊扰墓园,听从周副馆长的劝告一直隐忍到今日,为了有助于徐阶墓的修复,特重作修改发表,以期对徐阶墓的修复有所帮助。
[color=rgba(0, 0, 0, 0.3)]文章已于2019-04-26修改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