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泉”相报的故事，让小小橘子“出圈”，晃眼已过一年。
去年双11，浙江大学博士生小肖网购橘子用作果实病理研究。卖家——涌泉橘农陈凯得知研究目的是保护柑橘时，为小肖免了单。他说：“帮不了国家什么大忙，遇到了就想出点力。”转天，网店销量暴增，大家用抢购的方式回报这位淳朴果农的爱心。
眼下，采摘季即将到来，陈凯们再次忙碌起来。他们所在的台州临海涌泉镇，是淘宝镇，村种橘子、做电商，每卖出5个橘子，有2个走的是线上。小小橘子随着快递车翻山越岭、跨江出海，成为全国乃至全球食客舌尖美味。
临海涌泉镇上漫山的橘林。受访者供图。
种橘有历史
“涌泉蜜橘，吃橘带皮。”这一传言，奠定涌泉蜜橘的江湖地位。
普通蜜橘甜度为8-12，而涌泉蜜橘的甜度，12是基本分，有些能达15-18。因为甜度高，果皮厚度平均不到2毫米，自带清香，没有涩味，涌泉蜜橘可以连果带皮放心吃下去。
这么优秀的橘子怎么种出来的？
先看涌泉的地理条件，南临灵江、三面围山、光照充足、雨量充沛。这些，正是橘子生长难能可贵的气候、地理环境。
临海市地图。 选自《风物中国志·临海》，制图 monk
橘子品种，也很关键。早在三国时期，涌泉人就开始种橘子，古称“鸡橘子”。隋、唐时期，台州柑橘还被列为贡品。明代日僧智惠来天台山参访，从台州带去蜜橘播种于鹿儿岛，变异出无核类型，称为“唐蜜柑”。
“走出去”的橘子又被“引进来”。20世纪30年代，涌泉管岙村村民将传播海外达500年之久的蜜橘带回，于是有了优秀品种——涌泉蜜橘。直到今天，涌泉镇梅岘村还保留着一株1943年种植的无核蜜橘，每年能采一千多斤。
涌泉镇梅岘村1943年种植的无核蜜橘树。受访者供图
卖橘“走花路”
杜甫有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诗的前几句，很人多不知，“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在唐朝，霜橙香橘是果中珍品，只有权贵之家才能享用。
别看现在，买涌泉蜜橘稀松平常。九年前，人们想吃到正儿八经的涌泉蜜橘，只能到农贸市场、品牌门店买，或者驱车前往涌泉镇。
点点手机下个单，橘子送到家门口，这一切和电商迅速发展分不开，也和一群涌泉“橘二代”有密切关联。
他们接过父辈手中的生意后，就开始思考如何将蜜橘从论担、按箱卖到按个来卖。2013年，大批涌泉青年入驻淘宝；2014年，天猫店出现首家由涌泉人专售的涌泉蜜橘店铺；2015年7月，涌泉55家从事网上蜜橘销售的合作社和农户，成立临海市首家镇级电商协会……
涌泉蜜橘产业地图。受访者供图。
但要走出涌泉，也不容易。橘子皮薄、个重、损耗大，都是长途跋涉的短板。80后邱加长，作为电商协会副会长，利用泡沫、海绵等材质制作形状各异的分隔包装，使蜜橘损耗率从30％下降到5％以下，尤其是高端果，个个独占“特等座”，缓冲包装实现零损耗。
智慧的发明背后，还有涌泉青年长远的目光，个人手握包装专利，却免费开放共享，抱团闯天下。他们联合与物流企业洽谈，邮递费用还打了8折。
“触网”之路不断与时俱进。这两年，大家纷纷从各大电商平台转战短视频平台，拍段子、剪片子、当主播，各显神通拓市场。如今，涌泉蜜橘飘扬过海远销45个国家。
橘子有身价
一只小小的橘子，延伸出的“生意经”可以追溯到很早以前。文震亨《长物志》写，谓橘为木奴，既可供食，又可获利。南朝《述异记》说，“越多橘园，越人岁出橘税，谓之橙橘户，亦曰橘籍”。橘籍就是种橘的果农户。
作为新时代果农户，陈凯的网店今年已经积累20多万粉丝，销售的蜜橘大多每斤6至8元，有不少网友给出味道好评。但在涌泉，这一价格的橘子属于入门级，只占总产量的10%。
橘子的身价，历来讲门第出身。近年来，临海不断开拓橘子“朋友圈”，2015年与中柑所、省柑所等科研院所合作，进行柑橘产业科学试验、技术研究，成立临海市柑橘产业技术协同创新中心，为蜜橘产业开展新品种、新技术的引进试验与示范推广。于是，橘园里开始迎来国家级专家、常驻的硕士研究员。
蜜橘养育一方百姓。受访者供图。
嗅觉敏锐的橘农也开始深耕细分市场。涌泉蜜橘高品质果数占总产量20%左右，半数以上是中高档水准。中高端果每斤售价为10至20元，部分高端果售价高达每斤100元，还常常供不应求。
涌泉外岙一带，就是蜜橘核心精品产区。响当当的招牌——岩鱼头就种在这里，合作社的50亩地，年产量仅10余万斤，今年高端果价格卖到每斤100多元。在这里，柑橘收入占当地农民总收入的70%。
可以说，一个蜜橘养育了一方百姓。
选橘“黑科技”
涌泉蜜橘“长红”的秘诀之一，还有品质稳定。
同一棵橘树，生长位置不同，接收的光照、水分不同，口感也不一。靠肉眼，只能区分大小，挑出多斑果或裂果。测糖度需要破坏果皮，用仪器接触果肉，但知晓了糖度，果子却无法再售卖。
如何实现选品的标准化？2014年，涌泉老牌橘农冯贻法花费265万元，从国外引进了一台几吨重的“大家伙”——柑橘智能无损选果机，橘子自动刷洗，排列进入轨道，电子秤称重分出大小，再利用光谱测出每个橘子的酸度和甜度。整个柑橘界，为之轰动。
这些年，选橘环节历经从机械化到数字化的跃迁。2021年，临海市农业农村局花大力气打造“聪明”橘园，扶持忘不了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筹建涌泉镇柑橘采后服务中心，引进数字分选设备，供橘农共享。
“聪明”橘园。受访者供图
一只只蜜橘排着队被传送至数字分选线，经过密闭的“白匣子”检测仓，对果径、果皮色度、光洁度、酸度等8个指标作出测量，记录着每一只蜜橘的“八维”数据，随后精准分级。一分钟能分选2500-3000个橘子，比传统人工效率提高至少20倍以上。
原本统一身价的橘子被分成30多个级别，售价每斤2至100元不等，整体销售收入提升50%。
数字化变革还贯穿蜜橘生长成熟的全生命周期。东海爆橘种植基地搭建了数字橘园平台，打开电脑就能查看橘子成熟度，点点鼠标就能启动喷淋系统，还可通过监测系统直连专家对蜜橘进行远程会诊。
涌泉和橘子的情分，还在延续。
【参考文献】
（吴）沈莹撰.临海水土异物志辑校（修订本）.农业出版社,1988（02）：45
明·文震亨.长物志.三秦出版社,2020（05）：卷十一
临海县志编纂委员会.临海县志.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5(2008.7 重印) :275
发表于 2022-11-12 14:35:47